平博画面斑驳、声音微颤,这样的视听效果是许多中国人的电影初体验。从无声到有声,从黑白到彩色,从2D到3D,胶片一路见证了电影的发展,承载着一代代电影人的艺术梦想与探索。
随着科技进步,高清数字格式电影成为流行,胶片电影逐渐隐退于历史舞台。承载着岁月的胶片电影,正经历“脱胎换骨”。
自上世纪初以来,香港共制作了过万部电影,享有“东方好莱坞”的美誉。多年来,香港电影资料馆一直肩负着保存香港电影文化遗产的使命,从各地旧影院收集消失已久的老电影胶卷、底片等,加以修复和保存。
在香港电影资料馆胶片修复室,胶片修补师身着白大褂、戴上手套逐一为胶片“诊断”(2023年12月13日摄)。新华社记者 王申 摄
目前,约4000部电影的胶片存放在香港电影资料馆,资料馆的修复团队需要像医护人员一样,悉心照顾这些电影胶片,耐心检查和修补每一格胶片,尽力延续每一部电影的生命。
香港电影资料馆助理馆长劳启明从事16年影片修复工作,见证无数充满斑驳与划痕的电影胶片修复后再次走进影院。他说:“这份工作是在用双手重现时代光影。”
电影修复是一项专业而繁复的工作,需要历经物理修复、数字修复、艺术修复、合成润色四个步骤。一部老电影,能够从修复间走进大银幕,经历的困难远比想象多。
香港电影资料馆助理馆长劳启明接受新华社记者专访(2023年12月13日摄)。新华社记者 王申 摄
劳启明回忆,修复电影《勋业千秋》时,导演黎民伟的后人向团队提供了两个版本,一个是短版,画质较好;一个是长版,但画质较差。修复组要将短版“嵌入”长版,以取代长版中画质较差的部分。这个工作需要将两卷胶片逐格比较,一帧不差地插入。从修复到完成,团队大概看了一万英尺胶片。
胶片的化学和物理特性,令其对保存环境有极高的要求。劳启明说,由于香港的气候炎热潮湿,若保存不当,胶片就会因为潮湿而褪色、收缩甚至变形,最终导致影片无法播放。对此,香港电影资料馆设有一个10摄氏度、相对湿度30%-40%的冷藏库存放,尽可能减少对胶片的损伤。
修复一部电影少则几个月,多则几年。劳启明说,通过修复,将老电影完整地保存下去,给后代留下文化遗产,让文化价值流传更久,是修复团队共同的目标。
在香港电影资料馆胶片修复室,胶片修补师身着白大褂、戴上手套逐一为胶片“诊断”(2023年12月13日摄)。新华社记者 王申 摄
在胶片修复室门外两侧,堆积着大大小小上百个装着电影胶片的圆盘铁盒,安静地“候诊”。这些胶片珍藏的是一个时代的故事。
在香港电影资料馆胶片修复室,胶片修补师身着白大褂、戴上手套逐一为胶片“诊断”(2023年12月13日摄)。新华社记者 王申 摄
“修旧如旧,尊重原创”,是电影修复一直遵循的原则,尊重胶片素材的原始性和独特性,还原创作者的初心,以彰显影片的艺术审美与精神主旨。
在胶片修复室,5位胶片修补师身着白大褂、戴上手套,逐一为胶片“诊断”。他们将胶片一侧固定,另一侧环绕在一个圆架上,犹如一座小型摩天轮,用手快速抚摸着一段段胶片,寻找它的瑕疵与斑迹,再用代号记录下来,为其开具“诊断书”。
在香港电影资料馆胶片修复室,胶片修补师身着白大褂、戴上手套修复胶片(2023年12月13日摄)。新华社记者 王申 摄
在香港电影资料馆胶片修复室,胶片修补师身着白大褂、戴上手套逐一为胶片“诊断”(2023年12月13日摄)。新华社记者 王申 摄
从事电影工作30多年的修复师吴宏雄告诉记者,这项工作最大的难点在于修复胶片上下两端的“齿孔”。这是因为胶片遭到不正确的使用而导致的,严重时甚至会有断裂。
修补此类胶片,修复师首先要清理旧胶片上的污渍,然后使用一种特殊的胶纸将两端进行黏合。师傅们必须要眼明手稳,才能确保胶纸完美贴合受损部分。稍有不慎,修复后的胶片在播出时就会出现“跳帧”“黑屏”等问题,对胶片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。
“电影保存了一个时代的文化情怀与记忆,是宝贵的文化遗产。通过修复胶片,将经典老电影传承下来,很有意义。”吴宏雄说。
老旧的胶片电影在香港通常被称作“粤语残片”。电影修复师在物理修复完成后,便着手数字修复,先将胶片上的影像通过扫描转换成数字文件,再一步步处理掉色、霉斑、抖动等问题,为接下来的调色等艺术修复做准备。
香港电影资料馆自2011年起全面采用数码技术修复影片,修复师从重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,另一方面也使一些曾被视为“天方夜谭”的想法逐渐变成现实。
劳启明说,如果胶片有破洞,电影在播放时就会出现画面缺失。过去,这样的情况是无解的。但现在,修复师可以利用数码工作站中的软件提取相似场景,填补缺失画面,调整后几乎可以完全还原画面。
AI技术也助力电影修复飞速发展。劳启明表示,科技修复能大大提高修复效率和效果,但运用不当可能会造成过度修复,导致胶片失去颗粒感。很多需要精致修复的经典电影,是数字修复和人工修复的完美结合。
“90后”技术员文婉汀接受新华社记者专访(2023年12月13日摄)。新华社记者 王申 摄
“90后”技术员文婉汀一边逐帧观察正在播放的影片,一边用软件不断修整,左右手同时操作,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。“修复一部影片至少要看20次,基本前一句台词出来,就知道下一句。”文婉汀说。
电影修复事业,是一个漫长的接力与传承的过程。劳启明告诉记者,香港目前没有学校开设电影修复等相关课程,来到电影资料馆工作的新人修复师主要是通过“师徒制”传帮带,在工作中积累经验。
在香港电影资料馆,“90后”技术员文婉汀在对电影进行数字修复(2023年12月13日摄)。新华社记者 王申 摄
在胶片修复室的门上,贴着一张海报,是国际电影资料馆联盟在2008年提出的口号:不弃电影,胶片长存,勿毁它们。
“胶片保存了时代情怀与文化记忆,通过修复一部部胶片电影让珍贵的电影文化遗产在新时代焕发生机,希望未来让更多珍贵影像走出‘圆盘铁盒’、走近观众。”劳启明说。